进入正题之前，说些题外话：

　　提出题目里的这个问题，是因《我的前半生》引发的，关于“女性成长、独立意识”的漫天讨论。没有半点偏袒英美剧贬斥国产剧的意思，但是知乎上大面积的失望声浪来看，主人公跟中国大多数观众心目中的独立女性，根本上是风马牛不相及。

　　从2010年的《杜拉拉升职记》，到2017年的《前半生》，整整7年过去，原本以为这次会看到中国版的《傲骨贤妻》或是《欲望都市》，至少也够上《绝望主妇》，遗憾最后依旧落得一个中年玛丽苏的套路。

　　我们想要看到的女性独立意识崛起，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实生活也不是这样的。故事发生在当代的上海，用着iphone、微信，开着宝马，还不如一个基于中世纪历史虚构的人物塑造得真实丰满、有血有肉。

　　一个女人真正成长起来是什么样的？

　　这是我最想要答案因而一直苦苦思索的问题，玛丽苏，显然不是答案。

　　Arya, House of Stark.

　　她才是整部史诗里唯一代表女性成长的角色。

　　《权力的游戏》里有很多女性角色，龙女、瑟曦、梅丽珊卓、珊莎……一个个或冷艳倔强、或勇敢奔放，这些女性，或多或少都清楚自己先天的优势，懂得依附于男权社会的法则，利用女性的本钱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最瞩目的莫过于龙女，也是我曾经很喜欢的一个角色。

　　她的强大，一方面来自于自身浴火重生的坚强，另一方面更多是外在的优势：不焚的基因、御龙的能力、正统的皇族、还有手到擒来的军队、财富，一路开挂到现在。但一旦拿掉这些，她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保护者。

　　但Arya不一样。

　　她不及龙族天生的惊世美貌，没有兰尼斯特的强势和谋略，但很少将自己定义为“第二性”、“女性”，或者男性的附庸，并丝毫不把社会规则强加于女性的种种约束放在眼里。

　　相比于龙女的突飞猛进，她的成长更为艰难、缓慢，在君临亲眼目睹父亲被斩首，在滦河城的血色婚礼目睹自家几乎被满门抄斩，这个女孩子几乎承受了连成人都难以忍受的一切苦难。

　　她全靠自己笨拙但坚毅的摸爬打滚，像野草死死扎在石缝里一样艰难求存。但她的每一寸成长都真正属于自己，艰难，但真实。

　　从父亲被斩首，到母亲、长兄的被屠杀，这个家族给这个孩子赖以依附的根都被拔起，也让她在小小的年纪就领教了命运的残酷。

　　历经国破、家亡，她怀揣着一根缝衣针便走上了逃亡和复仇之路，日日夜夜在寻觅着让自己强大的方法。她恨毁了一家的人，也恨自己的弱小，在餐风饮雪里一遍一遍地念着仇人的名字。

　　人成长的过程往往依赖着抽筋剥骨的苦痛，而不是爱与温柔，那是真正长成以后的事。

　　在《倚天屠龙记》里，殷素素对张无忌说：“你别急着复仇，要慢慢地等着，只是一个也别放过。”

　　Arya就是这样，一个一个地，一个一个地。

　　第六季，忍辱负重了整整50多集，她终于孤身一人漂洋过海来到无面人的世界，开启她的救赎与复仇之路。

　　从最肮脏琐屑的工作做起，把自己变成Nobody，心中只知道好人要保，坏人要杀，台词也只有一句：A girl has no name。她知道，要想强大，就必须将过去彻底地断离舍。

　　熬过失明，熬过风霜刀剑，熬过头破血流，在成为真正的无面者、最强的刺客之后，她知道时机成熟了。“I’m Arya Stark.” 她原是日夜未忘。

　　肘腋之间，那么不动声色地、温柔地，在仇人脖子上一下子。

　　干净，狠准，不废话，不拖沓。

　　在她手刃整个弗雷家族，精准地放过其中一个女仆，让她转达“北境铭记”后，缓缓地穿过倒地的人群，如复仇女神般确认着自己的成果。

　　这样的Arya，仿佛走完了一段她自己都不敢想象有多长的路。

　　《奥义书》里说，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救赎之道是困难的。

　　命运如刃，哪个人的成长，不是一次次地越过刀锋的攀援？

　　更何况，是Arya这样一个曾经无视一切枷锁的女人。

　　所有女性的力量，都在Arya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释放。在这里，我庆幸不用再看到霸道总裁因为很善良很坚强的女主抛弃十年伴侣的桥段，我看到的，不是从这一个归宿攀援到另一个归宿的攀枝花，而是一棵将根狠狠扎进岩石峭壁，脸朝风霜雪露，越长越挺拔的崖柏。

　　但是，即使深知善良会使她软弱，她的内心深处始终保有一方清澈如镜的净土，死死拽着一份对善良的执着。

　　当无百神贾坤只给她一个求生名额时，Arya坚持要拯救一个八辈子都没关系的打铁匠的徒弟。

　　眼前明明是仇人家族的士兵，却在他们递来热水、兔肉，说起结束战争回归故土的时候，瞬间打消了团灭他们的念头。

　　大学里看弗洛姆的《爱的艺术》，他在书中描绘过这样一种女子：

　　“她不一定漂亮，但一定有在众人中被你一眼认出的气质。她自给自足，放纵自己尽情地享受生命的乐趣，又清醒地保持灵魂的明净。她会因为一瓣花而心醉，像一棵树感受清风，树叶摇曳着一声叹息，在简单中蕴藏着最深的宇宙。她看到了生命背后的黑暗，深知阳光与夜的交替，死亡如影随形，但永不绝望。她本能地拒绝贪婪，她的心像埋藏了千年的莲子，历尽沧海桑田，洞彻世事烟云，依然会鲜活地从沙土里开出花来。笑声和细语如冬日暖阳，化解心中坚硬的块垒”。

　　所以，经历过最痛的自己，总是格外欣赏那些不畏惧领教命运刀锋的姑娘们。她们求知，求真，择善而固执，她们越挫越勇，直到成为这个世界的光。

　　【本文由塞拉日记（公众号：sela-diary）原创】